一个医学班的创新突围

资本角色

  “我想当一名临床医生,也喜欢做一些探索研究。”不久前,“初代‘阶平’学长”郭笑延在接受学弟学妹采访时提到自己报考首都医科大学阶平班的原因。实际上,在多数阶平班学生的眼中,“医生+科学家”的双路并行,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在全国众多医学院校开设教学改革试点班的大潮下,首都医科大学于2021年开设阶平班。该班以学校首任校长、两院院士吴阶平的名字命名,按照一贯制的高端复合型医学人才培养模式,设置在学校最具学科实力的临床医学专业和口腔医学专业。

  有教师曾开玩笑说:“把他们拉出去考试,不见得比长学制的学生考得好。”不过,在这条医学人才培养模式的创新赛道上,阶平班的目的是助力学生走得更远。

  2018年,教育部、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发布的《关于加强医教协同实施卓越医生教育培养计划2.0的意见》提出,深化医教协同,推进以胜任力为导向的教育教学改革,优化服务生命全周期、健康全过程的医学专业结构,促进信息技术与医学教育深度融合,建设中国特色、世界水平的一流医学专业,培养一流医学人才,服务健康中国建设。

  医学人才培养模式创新,是机遇,也是挑战。

  培养领军人才 从重构课程开始

  几乎每一届阶平班新生入学的时候,都会有这样的疑问:学校希望把阶平班的学生培养成什么样的人?

  根据阶平班对外发布的报考指南,学生毕业后要成为“具有医学科学家素养的领军人才”。首都医科大学特聘校长助理、全程指导阶平班人才培养工作的廖新生教授介绍:“阶平班着重从本科初期开始培养学生的科研创新与思辨能力,包容不同观点和新奇的想法,引导同学们发掘兴趣所在,找到终身学习的动力。”

  谈到开设阶平班的初衷,廖新生摆出了当年自己念书的经历。大学期间,廖新生曾入选了我国改革开放后生命科学领域最早的国家公派留学项目,一路成为美国斯坦福大学医学博士后,后又任美国德克萨斯大学安德森癌症中心教授。这在同行的眼中,属于肿瘤及干细胞研究领域“金字塔的顶端”。

  “但我一直就想回国,第一志愿就是回中国工作。”受益于国家公派留学项目的廖新生说,能够走上“金字塔的顶端”的亚裔人很少,他希望能够培养年轻一代医学生,为更多学生打开那扇走向医学金字塔的大门,也希望学有所成的医学生把论文写在祖国大地上,为我国医学加速发展提供人才储备。

  要想实现这一想法,师生们要面临的挑战不小。

  首都医科大学基础医学院党委书记王伟解释,培养卓越医生难度大、容错性很小,毕竟这是关乎生命的大事。

  第一个要解决的问题,是把学历培养和职业培养融合在一起。阶平班采取本博连读的“5+研究生培养阶段”模式,让学生在连续的周期内打通学业和职业的平台。

  第二个要解决的问题,是“让中国人在医学方面有更高层次的突破,引发医学的变革”。王伟说:“课程不再是老师掰开揉碎了教,而要提升学生的思维,让他们增长获取新知识的能力。”

  不少阶平班任课教师都提到了一个词――重构,尤其是数学、化学和英语这样的通识课的重构。

  采用“先破后立”的教学策略后,有着近30年教龄的生物医学工程学院智能医学工程学系数学教师李冬果,面临阶平班教学任务的新挑战:既不能像纯理工的数学,也不能像纯医学的数学。

  李冬果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反复调研和查阅大量资料,重新备课。她提到,面向阶平班的教学,重在数学思维体系的培养,要理解概念的内涵及背景,引导学生善于运用为什么、如何证明以及如何应用的思维模式。比如在讲线性代数行列式时,通常是告诉学生会计算就行了,“但这里我们改的体系就是先知道‘为什么’,然后如何去做,能解决什么样的问题”。

  据了解,阶平班将医用高等数学拆分为3门课程,医科数学分析、医科线性代数、医科概率论基础;在开设基础化学、有机化学的基础上,增设物理化学和分析化学课程。此外,注重学生自学和终身学习能力培养,第一学年至第四学年,部分课程自学比例由30%逐步递增至70%-80%。

  “课程重构不仅可以促进教学方法的创新和多样化,引入先进的教学理念和教学资源,更重要的是满足学生学业需求,激发同学们的学习兴趣和想象力,引导大家由已知走向未知,在不断发现中实现自我成长。”首都医科大学校长饶毅说。

  推动创新 在集思广益的交流中进步

  与学生不同,家长对阶平班的关注更偏向实际:阶平班跟普通的临床医学专业有啥区别?读阶平班累不累?孩子毕业出来能挣多少钱?

  “家长倾向于为自己的孩子做好打算,我可能更关注个人能力的发展。如果我真的把这样的能力锻炼出来了,我一定会走得更远。”2022级阶平班学生王艺婷说。廖新生介绍,阶平班学生入学之初,会接到一份没有标准答案的作业,让每位同学自主设计人生规划。有的学生给未来“打了一个粗的框架”,有的学生将规划变成了人生进度条,详细计划着哪一年要结婚。

  依照入学时的规划按部就班地学习,在阶平班并不多见,在变化中螺旋式进步才是阶平班的常态。定期的分组讨论或许是学生成长中最大的“变数”――学生们自由组合成10人左右的小组,从前期上交的问题清单中选出一个作为当期讨论话题。阶平班的话题并不总是充满浓浓的“医学味儿”,有时谈人生、有时谈法律,有时则直面死亡话题。定下话题后,由辅导员邀请相关专业的老师参与讨论,并给予指导。

  此外,还有部分学生选择加入文献研讨小组,每周轮流分享医学领域的顶级期刊发表的文章,组员在梳理文章逻辑的同时自由讨论。

  对这些讨论,廖新生的要求是,“‘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我们要让‘臭皮匠’发言。大一要有胆量地开口表达,大二要有理有据地表达,大三要有基于逻辑的想象力。”

  在第一届阶平班学生王梓默看来,讨论的成就感来自自己合理地阐释了观点,并引发了同学思考。而在同一届的学生谭乃川眼中,成就感则来自于开口表达本身。谭乃川记得,一次讨论围绕科技进步是否增加了人类安全感展开,随着讨论的推进,同学们的观点从科技与安全感,发散到了社会的公平,“感觉除了自己的思考之外,能够吸收其他同学的看法,发现原来还可以这样想”。

  成长过程中,也有部分学生是被同学“推着走”的。王梓默说,大一、大二时,自己就迷茫过,“我未来应该做什么,完全没有目标的散漫状态”。同时,在阶平班自学内容的占比很大,他没能一下子适应班级的快节奏。

  后来,王梓默意识到当下要先脚踏实地地打好基础。“有一半是我自己意识到的,还有一半非常感谢我的老师。”王梓默坦言。

  未来很长 教学相长

  事实上,在阶平班的运行过程中,从不缺教学相长的故事,教师与学生总是共同朝着前方走。

  带过3届阶平班学生后,老师们感慨:“学生们在成长,也在促使老师成长,要不停地更新知识,跟得上他们的思维。”阅读学生上交的实验报告时,需要花费一小时甚至更多的时间查阅文献。“学生提出观点的时候,不能轻易地说‘是’或者‘否’,要看它的根源,这就是我们很辛苦的地方,但是一种正向的辛苦。”

  在阶平班里,郭笑延和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同仁医院主任医师梁庆丰教授的实验室故事,被多位老师视为师生共同朝前走的典范。

  为持续培养科学研究能力,阶平班探索实行双导师制进行本-博贯通式培养,包括1名基础学科博士生导师和1名临床学科博士生导师。

  梁庆丰说,课题组里郭笑延能力极强,发过顶级期刊论文,拿过医学领域全国性一等奖,还参加过专家齐聚的全国眼科文史与学术大会,“但他只是个本科生”。而郭笑延也抓住了这个临床学习的机会,三天两头往实验室跑,连大年三十也在实验室待着。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后,梁庆丰决定和郭笑延共建一个新的实验室,自己掏了7万元,让郭笑延设计空间布局。即便郭笑延已经决定从眼科赛道转向其他领域,但梁庆丰仍多次为这个本科生出谋划策。更多的时候,给阶平班上课或带教的老师们会定期聚在一起讨论,怎么拉孩子们一把,让每一个学生找到合适的成长路径。

  郭笑延提到,自己是医学领域的新人,而导师帮助学生瞄准前行的方向。在他看来,阶平班给予了他经历和体验的机会,“这是很珍贵的”。

  “阶平班的探索实践,是对复合型医学人才培养趋势的前瞻性思考。”首都医科大学党委书记呼文亮表示,“下一步,学校计划成立阶平班论文质量指导委员会,全面加强学生研究生阶段培养的过程管理,对研究和论文质量提出指导性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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